是什么导致了苦难

关于

【王喻】众口难调 全 [有修改]

这个眼real神经,这个鱼real心机

ooc都是我的

修了一下,动的刀子不算太小,集中在后面。

虐狗报社两不误,准备吃的填填肚

发糖是我,报社也是我

扔个完整版存档。欢迎评论找我玩!来啊!

————

喻文州能吃会吃,放在全联盟差不多是个半公开的秘密。大G市人骨血里带来的本能,嘴刁舌头灵,吃个泡椒凤爪都能吃出不同牌子用的辣椒微妙的区别,就跟只有化妆的妹子才能辨别出不同牌子正红唇膏有什么不同。喻文州不仅会吃而且会做,曾以人格魅力个人实力以及精密冷静头脑征服了全队上下的心,又以一砂锅乌鸡煲征服了全队上下的胃。

    据知情人士黄少天添油加醋的描述,在某个全队加训以迎接季后赛的晚上,喻文州特意煲了一砂锅乌鸡煲带到队里作给全队当夜宵以增精神,壮士气。在他口中队长拎着保温桶进们的时候浑身上下简直自带圣光加成,连微笑都如蒙娜丽莎一样光彩照人。手里的保温桶就像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手里的甘露净瓶,来拯救在凄风苦雨的夜里加训,承受精神与肉体双重压力的蓝雨全队。连喻文州身上披着那件普普通通的蓝雨队服在此刻的蓝雨众眼里也成了霓裳羽衣“彩绣辉煌,宛若神妃仙子”。鸡肉肥而不腻汤汁鲜香无比总之就是好吃好吃大大的好吃。吹的活灵活现,用鲜艳亮蓝色的消息刷了职业选手群的屏。书到用时方恨少,黄少天抓耳挠腮恨自己辞穷,后悔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背语文课文。尽管辞穷了还是难逃以叶修为首的一干人等群嘲之集火之禁言之。

    为什么?一来黄少天如山如海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文字泡本来就是全民公敌,二来那一串刷屏看得大家都饿了,分分翻箱倒柜遍寻老坛酸菜红烧牛肉鲜虾鱼板,以次聊慰辘辘饥肠。

    当事人喻文州觉得自己只不过煲了一砂锅汤,何至于感动幸福到这个程度。殊不知蓝雨全队一群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能吃而且消化快不长肉。加训的晚上消耗大,又在晚饭消化完了又没有到睡觉的点,青黄不接时刻难免饥肠辘辘萎靡不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是为数不多的喻文州视作真理,坚定地贯彻到底的金玉良言,于是特意跑回家咕噜咕噜炖了一砂锅乌鸡煲,拎回队里给一群饿死鬼当夜宵。

    人一饿什么都好吃,况且喻文州手艺的确不错。奶黄色汤汁浓郁鲜美,面上漂着黄灿灿一层鸡油在灯光下亮晶晶地反着光。枸杞香菇在汤里浮浮沉沉,水发的干香菇香气馥郁,吸饱了鸡汤精华如一块软糯肥厚的黑色油膏。老乌鸡酥而不柴,骨酥肉烂。一帮人呼噜呼噜喝了个精光,头从碗上抬起来的时候看喻文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对队长的好感度蹭蹭蹭向上窜。难怪小卢冒出一句“队长真贤惠。”

    气氛谜之尴尬了几秒,之后七嘴八舌此起彼伏“贤惠这个词能乱用吗小卢!”“队长你别介意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看来大家都很有精神了么,那么今天训练再加一项吧。”喻文州手里还拎着空保温桶,笑意更深。

    “不要啊……”

    言归正传,黄少天这么一吹之后来蹭饭人的悄悄多起来了。喻文州也不在意,毕竟有这面子有这交情能堂而皇之上桌蹭饭的放眼整个联盟不过那么一撮。遇上有人来蹭饭,桌上总会加上几个菜。损友们蹭完饭往往都拍着滚圆肚皮泪流满面,曰人生圆满,有饭如此人生何求,回去化身一拨自来水接过黄少天的棒吹喻文州手艺多好多好。

    来蹭饭次数一多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下一来就多少带点伴手礼,知道他爱吃会吃就多半带些当地特色小吃或者网上买的零食。美其名曰因地制宜优势互补,加强地区间经济文化交流。就算厚脸皮没下限,蹭饭如呼吸喝水一样自然的叶修某天也拎来了两盒藕粉一大包橘红糕,把喻文州吓了一跳,手一抖往青菜里多加了一勺盐,咸得叶修龇牙咧嘴。

    两盒藕粉有一盒和那袋橘红糕最后飞进了王杰希的屋子。彼时正值夏休,喻文州和那一盒藕粉橘红糕一齐飞到王杰希身边。他们异地,再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能实打实黏在一起也不过夏休冬休。两人轮流去对方城市成了惯例。喻文州现在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手里一只黑红漆碗盛着乳白藕粉,面前矮几上豆绿小浅碟里堆了几颗橘红糕。那藕粉并不算多好喝,特产超市显眼货架上堆的都是这种藕粉,黏糊糊甜津津的,多半卖个噱头。

    王杰希正忙着照顾灶火。亲戚前两天送了只蹄髈,说是天然无公害拿回去尝尝。他也不客气,想着喻文州过两天就来,干脆红烧给他接风洗尘。几个星期忙得脚不沾地,做点好的给他打打牙祭。一边想着王杰希一边把蹄髈往冰箱冷冻室里塞。喻文州一来就解冻,大锅里一扔加水炖煮,正撇浮沫呢。

    全联盟都知道喻文州会做,殊不知他的对象王杰希也讲究生活品质,手艺不在喻文州之下。喻文州看他把浮沫撇完,加作料盖锅盖。解下围裙擦干手之后王杰希自然地往喻文州边上一坐,椅背和椅面一下凹下去一块,一副放松慵懒姿态。喻文州见他坐下,探身往那小瓷碟子里取了颗橘红糕往王杰希嘴里塞。

“尝尝,叶修带来的。”

王杰希舌尖一卷含进那块橘红糕。橘红米粉团裹了一层亮晶晶雪白糖粉,咬下去瓷实弹牙有嚼头,有股甜津津糯米清香细微地漫上来。微干而粗糙的糖粉恰到好处中和了糯米的黏,口感甚是别致。嚼完一舔嘴唇把零星糖粉舔走。喻文州看他做这个动作总觉得色气,舌尖飞快滑过唇瓣留下一线晶莹水光。就像薄冰下的暗流,严肃壳子底下隐隐约约的色气。

“还不错。”评价简洁明了干脆利落。

喻文州趴回沙发,抽了骨头似的搂着个抱枕软绵绵没个正形。他前一晚刚熬夜赶了个报告,眼睛酸痛一下午不想看任何电子屏幕。王杰希坐在他边上拿着手机定闹钟。喻文州枯坐着百无聊赖,平时越是温和沉稳八面玲珑的人,一松下来就容易加倍粘人。边上王杰希体温三十七度,高过另一侧空调房里室温二十六度的沙发扶手。猫总爱往温暖的地方钻,在沙发上挪来挪去寻找舒服姿势的喻文州无意识地一寸一寸靠近王杰希身边。他把手里抱枕往王杰希腰后一塞,空出来的胳膊像两条白蛇蜿蜒环上王杰希颈脖,雪白桑绵绸家居服垂感极佳,袖口跟着动作一荡一荡。手底下温暖体温和沉稳有力心跳比个抱枕更让人安心。

人形自走抱枕,只此一家,只属一人。

“我想吃火锅。”喻文州突发奇想。

“大夏天的吃火锅?”王杰希放下手机,一个大写的目瞪口呆。

“就跟冬天吃冰激凌一个道理,夏天吃火锅才过瘾。”

有前半句打底王杰希可耻地动摇了,毕竟魔术师的奇妙习惯之一就是冬天酷爱吃冷饮——奶油的最好,其次红豆。东北大板大布丁,麻酱冰棍娃娃头,冰天雪地里攥着一根冰棍儿小块小块咬得不亦乐乎,喻文州表示羡慕王杰希一口不怕冷的好牙,北方冬天的室外都能咬冰棍儿,看着都冷。

“……那行,明晚吧。”王杰希摸出手机要订座。“上次去那家行不?”

“行,都行。”喻文州干脆利落。

王杰希订完座位由着喻文州靠。见他没有反对挣扎动作,喻文州一只手得寸进尺,从脖子上滑下来往王杰希腰上探去。细长手指去起来作势要去挠他腰眼,反过来被王杰希可观六路的大眼瞧见,眼疾手快捉住作怪的手腕。

“别闹,有这手速还不如留着打比赛。”王杰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故意地戳他短。

“这不是场外战术嘛。”喻文州语调促狭。

下午是一天中最容易困的时候之一,空调嗡嗡地响着,凉风带着防尘网的气味一阵一阵地吹。藕粉端在手里,蹄髈炖在锅里;预定信息存在手机里,自家对象坐在身边。春日迟迟,欲睡昏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酱香肉香悄悄四散弥漫简直就是个天然闹钟,效果奇佳。与此同时小黄人魔性的笑声突然响彻云霄,一看是王杰希手机闹铃。喻文州笑得简直背过气去,半开玩笑问他为什么设这么魔性的铃声。

“好用。早晨没有起不来过。”

的确挺好用的,王杰希摊摊手转身进了厨房,收干汤汁准备出锅。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喻文州眼珠子就开始骨碌碌跟着转,一半儿看蹄髈一半看穿着围裙浑身上下弥漫这一股谜之贤惠气场的王杰希。

蹄髈收干了汤汁浓油赤酱地端上桌来,白瓷大海碗与桌子碰撞出的脆响犹如天籁。丰腴肥实的红褐色肉皮和脂肪还在微微颤悠,灯光下泛着一层晶亮油光。骨肉炖得酥烂,用筷子能轻松拆出那根粗长骨头。王杰希看桌子对面的人眼神骤然一亮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下足了时间工本经理还不是为了满足他口腹心灵?手底下先剔了块栗子肉塞到喻文州碗里,瘦归瘦,可有肌间脂肪浸润着不柴且香。喻文州感慨平时都是做菜投喂别人,只有在王杰希这儿才是被投喂那个,筷子也不闲着,吃得十分满足。

几筷子下去喻文州渐渐面露难色,王杰希察觉他筷子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胃口不好?”

“有点儿咸。”喻文州实言相告。

王杰希不信,夹了一筷子细细地嚼。“我倒觉得还好。”

喻文州一脸难以置信。

噫吁嚱,南北战争第一枪因此而起。喻文州闽粤人氏,粤地人口味清淡。靠海吃海饭桌上海鲜水产自然不少,不过大多清蒸白灼,取其本身鲜美,贵在吃个新鲜本真。清蒸鲈鱼浇的汁调得多淡,几撮葱丝细如发丝,姜末星星点点。鱼肉一瓣一瓣有股淡淡清甜,能把舌头鲜得掉下来。肠粉云吞虾饺流沙包,哪一样口味重?连烧腊都是偏甜口的,腊制品特有的烟熏火燎气味也较别处同类产品,如蜀地腊肉吴越鱼鲞咸肉等柔和许多。B市虽在天子脚下,在吃上自然也讲究。不过到底受北方粗犷豪迈民风影响,又有言云北人嗜葱蒜,放调料手势多少会重些。

“觉得咸那就少吃点儿吧。”

喻文州眼神流连一圈,一则是在割舍不下那蹄髈,实在诱人,汤汁浓郁肉质肥美,只不过是偏咸一点。二则王杰希一番好意,实在不想浪费了。于是果断起身添了两勺白饭,觉得咸就拿白米饭压一压,呼噜呼噜吃个老母猪不抬头。顺手给王杰希剔了块瘦肉,还连着一点皮。

“蹄髈总还是咸一点好吃,挺下饭的。”

王杰希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想起去年方锐还在呼啸,寄给昔日训练营小伙伴两只盐水鸭。拆开一尝的确鲜美,只不过盐卤里泡久了盐分往鸭肉里浸得太透,齁咸齁咸如空口嚼盐。

喻文州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日中午淘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米,和王杰希两个白饭青菜就盐水鸭。不得不说这盐水鸭虽然咸,但确实是下饭的好东西,鲜且香,咸度虽高但和白饭搭配意外相得益彰。两个人拍着饱足胃袋大喊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剩下的早晨配粥喝,几块儿鸭肋条配白粥啃得有滋有味。骨头边的肉最香这话一点不假,有韧性又滑。两人相对而坐,各把一块鸭骨头吮得咂咂作响,毫无大声矜持风度。

又不是刚交往几星期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一定要给对方看自己最好的一面,用不着端那一套架子摆矜持。

吃了这一顿自然要想下一顿,喻文州收走桌上碗碟准备洗碗的时候王杰希叫住他。

“明天早饭吃什么。”

包着黑皮套的爱疯滑上桌面啪嗒一声落定。他挪到沙发上抻直了腰背手臂伸懒腰,整个人弯成一把绷紧弦的弓,然后哗啷啷垮下来软绵绵倚在沙发上。晚饭落了胃袋心情自然更安定有余裕,再加上一个下午忙下来终于得空好好休息,还能好好看看自己许久没见的对象。王杰希身为人生赢家的自觉悄悄爬上脑壳,瞄见旁边矮茶几上一只柚子早被削去了顶盖,外皮一瓣一瓣划成花瓣模样。他顺手捞过来一片,慢条斯理地把半透明的皮撕干净。掰去两头放在一边,单单留了中间最甜一块捏在手指尖。

王杰希晃荡到洗碗池边上看喻文州自觉自愿洗碗。他手底下动作虽慢可一下是一下,从不失手摔了碟子,也从不会留下洗完了仍旧粘在碗沿上的菜叶油腻。他双手裹着手套泡在半盆温水里,即使是夏天王杰希还特意塞给他加绒款,理由是加绒款比较软不磨手。温和洗洁精搓出一嘟噜一嘟噜雪白泡沫,喻文州过长的墨色前发垂下来一小络,随着动作在睫毛和上眼睑上一下一下轻扫,毛毛糙糙戳眼睛难受得紧。

该去理发店了,喻文州撩开眼前的头发,擦干一个盘子。王杰希特别喜欢看他撩头发,尤其是耳朵边两络碎发。专注于某一件事头发掉下来挠得下颌酥麻,食指中指捻起碎发掖到耳后。眼帘微垂眼神专注,手势和眉目流动着一股纤细缠绵的秀美。

王杰希晃悠了两圈还是去了厨房,手臂轻轻一舒把喻文州肩膀虚虚笼住。拜只有一点点的身高优势所赐这动作对王杰希来说并不算难。趁他惊讶分神手指一推一小块蜜柚送进喻文州口里,指尖极富暗示性地滑过粗糙舌面。喻文州一个激灵,差点一口咬下来。

“嗳你作什么妖呢。”喻文州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含混混的。现在不是吃柚子的季节,这一个还是之前水果店最后一批柚子打折,顺手买的。冰库里放久了口感多少打点折扣,汁水不够充沛,咬上去口感也有点木。不过喻文州嚼得津津有味。

王杰希的手指有蜜糖,只有要到他手里过一过,什么都甜。

王杰希维持着这一个姿势就着水龙头草草冲掉手指尖柚子甜汁,扯过边上干净毛巾慢条斯理擦手,半晌才悠悠道一句好玩儿呗。他不过被安稳静好冲昏了头,此时被温柔泡得酥软骨头里填满泡沫,单纯想亲近这片温柔的源头近乎本能。

魔术师大大的心思你别猜。

喻文州洗完碗出来,刚解下围裙挂上挂钩王杰希就把一个玻璃碟子推过去,磊着满满当当剥好的柚子果肉。“清火的,你多吃点儿,看你嘴唇都干成啥样儿了。”他面前一小堆柚子半透明薄膜,纵横脉络织成温开水式的温柔罗网,把一个喻文州裹严实了揣到自己怀里。

喻文州顺手拈了一片,叼在嘴里直愣愣戳在厨房门口半天。工作任务刚刚交掉,惰性一上来就不愿立马开下一份工作的头,转进书房拎出来一本小说往沙发上一窝看起来。王杰希端着个电脑复盘做总结,两个人各忙各的也相安无事。精准生物钟顺延到假期,两个人还是按照平日习惯准点洗漱准时睡觉。手臂交叠,心跳重合。被子里发热源多了一个,被窝热得快些,心里也更安稳些。

第二天白亮日光透过窗帘洋洋洒洒泼进来叫醒了王杰希,他蹑手蹑脚起床怕吵醒了另一个,自己先去洗漱。正在他洗完脸刷过牙,刚往脸上拍过水正准备糊乳液的当口儿,一个人影子晃到他背后。一看就还没睡醒,顶着一窝乱草一样的头发。王杰希看着他梦游一样飘过去拿漱口杯,没憋住笑出声。喻文州还没醒全,细长眼睛眯成一条缝,睫毛像只漆黑小手轻轻按在眼睑上,迷迷瞪瞪地伸手拿杯子的样子像游乐园穿着厚重玩偶装,走路摇摇晃晃的的工作人员。

王杰希抿着嘴憋着笑替他取下放在架子上的漱口杯,自然地往后两步把洗脸池让给喻文州。冰凉玻璃贴上手掌喻文州醒了一半,甩甩头接了杯水咕吱咕吱刷牙,手里蓝柄牙刷和架子上另一只一模一样玻璃杯里的绿柄牙刷明显同款双色。两双眼睛在镜中对上,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早饭出去吃?”王杰希把梳子放回原处。

“唔”喻文州嘴里塞满牙膏沫讲话呜噜呜噜,于是吐掉嘴里泡沫字正腔圆回了句行。

等喻文州神清气爽出来,王杰希早就在等他了。这两天来了阵没什么威力的冷空气,有点降温,王杰希就往衬衫外头套了件松身粟米白薄针织衫。买错号的针织衫大了一号,有点松松垮垮的,连袖子都能遮上他小半个手掌。饶是王杰希这样一条一米八B市真汉子都显得有点娇小。

“毛衣有点大?”喻文州笑问。

有点像女高中生特意买大的制服开衫毛衣。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被喻文州吞回肚子融进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里。那些女孩子总喜欢买大号毛衣充身材娇小,一看还真有道理,王杰希这么一条身高一米八铁血真汉子竟也和“可爱”沾上了一点边。

“买错号了。”王杰希装作没看见喻文州不怀好意的笑。这言外之意他就算问不真切,猜个一星半点还是做得到的。“要不走去吧,不远,这点儿也堵得慌。”手指一动摸到车钥匙,顺手一问也有掺合一点岔开话题意味。

“不怕认出来?”

“没事,人家都急着上班呢哪有心思看路人。”

话也在理,毕竟一个家住东四环工作西二环的上班族,万一堵个车,赶时间都来不及,哪会有心思看两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青年。喻文州随手抓了件黑色薄外套,特意做出的皱褶窸窸窣窣。他特意翻出不惹人注意的茶色太阳镜给王杰希。

“挡一下你的眼睛。走吧,就当早间散步。”

自然是王杰希带路,这一带早餐店小饭馆吃得久了心得体会一大箩筐,连定时出没的臭豆腐小贩他都门儿清。西边那家包子用料足,生煎锅贴要去东头那家,底儿焦脆又不糊。烧饼油条出门左拐,煎饼果子两条街外那家香得想把舌头一齐吞下肚里。挑剔如喻文州对王杰希的口味也一百个放心,一句不多问地跟着他走。

没有雾霾的晴天里B市的天其实极蓝,透亮爽利的湛蓝。微带凉意的风吹过带来茶叶蛋若有若无的酱香。他带喻文州左拐右拐找着了一个小门面,门口一只小煤炉架着口铁锅,咕噜咕噜的酱油汤里茶叶蛋时隐时现。烟火熏得黑黄的招牌,铺着塑料一次性桌布的油腻木头矮方桌,锅铲叮当油烟刺啦,还有笑容满面手脚麻利的老板和老板娘络绎不绝的吃客。

挺有气氛的。小胡同里积淀下来的烟火人气。

拣了张空桌子坐下,厚厚烟尘油渍腌进了桌面。“这儿豆浆是特色,要不要试试?甜的还是咸的?”坐定之后王杰希摘掉墨镜问喻文州,“配点儿啥?油条生煎茶叶蛋之类的你说。”

“你看着办吧,豆浆我也要甜的。”喻文州整理着手上摘下来的鸭舌帽,回答得斩钉截铁。

豆浆嘛,甜的才是正义。

王杰希眼睛眉毛不易被察觉地动了一下,起身去点单。忙着收钱的是老板,边上站着给吃客冲豆浆的老板娘。他一看就是常客,老板娘一看见他就扯起一条又宽又亮的嗓子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喻文州托着腮看老板娘冲豆浆,白瓷青花大海碗底铺一层虾皮紫菜,香葱榨菜和掰碎的油条在碗底堆成一座小丘,山脚泡在酱油里。老板娘手握一柄一个长柄铁勺不时搅着身边大桶里自顾自沸腾的浓稠豆浆,舀一勺高高冲进碗里蒸腾出一大片乳白蒸汽,散尽了一看一滴都不会洒。这边是老板娘手法高明之处。喻文州看得目瞪口呆,直愣愣盯着老板娘连王杰希端着托盘走回来了都没发觉。

“发啥呆呢你。”王杰希把托盘一放一样一样安顿,豆浆之外还有两个麻球一笼烧卖两根油条。他熟门熟路把一只边缘磕了口子的白瓷小醋碟翻过来倒上醋,递过一双筷子来“赶紧的,凉了不好吃。”

喻文州这次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接过筷子。定睛一看王杰希面前的豆浆泛着酱油的红褐,还漂着虾皮紫菜碎油条。

“杰希……你喜欢咸豆浆啊。”喻文州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都喝,今儿这烧卖油条不都是咸的么我就要了咸豆浆。”王杰希若无其事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呷了一口,轻轻悄悄瞟了一眼喻文州面前的甜豆浆。“估摸着你爱吃甜,给你要了豆沙麻球。”

“谢谢你啊。”喻文州顺手夹了个麻球。外皮白芝麻炸得酥脆,里头是糯米裹着豆沙馅儿。黏牙细腻糯米包着豆沙,油汪汪的,细腻润滑。仔细一看芯子最里面是一小粒肥白猪油,才知道了油润口感的来源。

不大像是北方做派,喻文州想。他又看一眼烧卖,顶上一只虾仁耀武扬威。一口下去馅儿大皮又薄,虾仁弹牙嫩滑,肉质活,不柴不木,新鲜。猪肉馅羼了笋丁,一粒一粒细细地滚在牙齿之间口感层次丰富。一点点浓郁肉汁浸着馅子和皮,倒有点精巧细致的南方味道。

王杰希看明白了他疑惑什么,不等他问就先开口了,“这店老板是H市人,女儿在这儿读大学工作嫁了个B市人。老两口就顺便跟来了B市,早上卖早点中午晚上就卖点H市的面条点心,回头客可多了。”

喻文州听了半晌无话,默默嚼嘴里的麻球。

枝蔓攀生到了B市,连根也迁来了。做了大半辈子土生土长H市住民,老来却成了B市人。

有客人点了葱油拌面,过过水的面条盘在酱油盘子里,顶上密密匝匝铺一层葱花。油烧得滚热,刺啦一声往面条上一泼吱吱作响。小香葱辛辣直接的清新弥漫开来,充满整间店面又淹没在麻球油条茶叶蛋的混合味道里。再卧一只荷包蛋,表面微焦黄,边缘酥脆,能嘎吱嘎吱嚼出响声。蛋黄还只半熟,用筷子一戳会有半凝的厚重蛋黄液悠悠地淌出来。只是多了一只蛋满足感便能加倍提升。食客听见老板娘宽宽的明亮嗓音招呼便忙忙地赶来,怕耽误了时间小葱的清香便失了几分颜色。食客捧过盘子小跑回桌子,高声招呼着家人趁热快吃。

食物真是能够温暖人心的东西。也是游子最难忘的念想。

整日伴着的家乡的美食,在这样暖融融的香味里,他们偶尔也会想念自己的根吧。

油条咬在嘴里嘎吱嘎吱响,里面的空气也是它美味的一部分。他看了眼对面的王杰希,后者正在尖着嘴儿吹豆浆,小口小口地抿。豆浆表面一层酱油葱花,比起豆浆更容易让人联想起紫菜蛋花汤,可比起紫菜蛋花汤来多了股清爽的,略带植物腥味的豆香。有虾皮有油条,口感层次也算丰富,可喻文州就是喝不习惯,觉得不像豆浆也不像汤。尤其是油条被泡软让他不能接受。

油条爆鱼之类的炸过的食物,喻文州一直信奉适量的空气和酥脆的口感才是美味的精髓。而另一拨人却认为拿它们煮汤冲豆浆有一种特殊的鲜美,汤水一泡口感也变得酥中带着一点韧性。处在中间的东西往往有着双重性,喜欢的人就认为把另两个端点的优点全都结合在一起了,不喜欢的人却觉得缺点被放大到两倍,更加难以接受。所谓南北战争甜咸大战,就这么开战了。

不过也还是看人吧,喻文州想,他和王杰希两个一南一北,口味南辕北辙也相安无事。王杰希会替他多叫一碟麻球满足他嗜甜的舌头,他会在对他来说太咸的蹄髈面前多盛两碗白饭。关心是相互的,体贴一点一滴悄悄渗进骨髓。两个满身棱角的灵魂也会在岁月和爱里相互打磨,在生活蒸腾的热气里抛光,最终相契完美就像他本来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会为对方端上一碗甜豆浆,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得满足。然后低下头啜饮自己碗里的咸豆浆。

“老看我干啥,快吃,凉了不好吃。”王杰希感受到了视线抬起头来这么冒了一句。

然后抬手给喻文州夹了个烧卖。

吃么总归商商量量。吃完一抹嘴,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踱出去。两个人沿着胡同一路走,大爷大妈中气十足,砍个价能扯直了一条嗓门喊到半条胡同外。京腔卷着舌头,喻文州听来一声声珠玉掷地一样圆润清脆,像某种鸟的啼鸣。路边卖水果的把油布直挺挺拉出去,撑起偌大一个篷,底下红红绿绿码着各色时鲜果子。两个人并肩而行,外套一黑一白抹上了市井的斑斓色彩,黏黏糊糊搅成一体。王杰希右手垂在腿边,二十公分外是另一只左手。王杰希手掌摊开一半,两三根细长雪白手指外展另外的微合拢,笼住一点犹豫半分眷恋。摆明了是个犹豫,想去牵那左手,指甲盖略微蹭了一点温热肌肤,贪恋半秒钟温暖。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刮落丁点不满。隔墙尚且有耳,何况早晨七八点的二环内居民区?他们毕竟没公开,不想上明日头条被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添油加醋乱写。那些记者大多会放飞自我,掏出狗血肥皂剧多年的积淀把他们抹上遍身俗艳玫瑰红柠檬黄宝石蓝,推到聚光灯下成为口水漩涡的中心。

边上暖热掌心贴上来,手指在他手背画圈,不动声色的欲迎还拒,趁王杰希惊讶分神,手指逮着空隙反握住他。是尾狡猾灵活的鱼。

喻文州和王杰希一样,手生得修长且白,骨节匀称清晰。薄薄一层透明苍白皮肤下裹着骨骼与青蓝静脉。灵活,干燥稳定,保养得宜。职业选手的饭碗,说假大空一点还有梦想,实现青春价值的钥匙,现在就捏在他手里。那条狡猾灵活的鱼此时睡熟了,安安静静在他掌心卧着,无防备无保留的姿态。

有小精灵飘到王杰希耳廓边上,细细地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小精灵消失在虚空留下这句话,用着喻文州安定温和的声音。他诧异看了一眼喻文州,喻文州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右手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

“想要就拿,怕什么。”他声音坦坦荡荡。侧眼瞧过去神态安定温和,眼睛里隐隐有光。

王杰希觉得他像个暴力巫师,一杆法杖舞得呼呼生风筑一座固若金汤城堡,管他苍蝇还是老虎,来什么挡什么。

胡同一步一步到了底,眼前豁然开朗。王杰希微眯眼睛,风浩浩地穿过他的睫毛和头发,披着的白外套鼓胀成海上航船的白帆。

王杰希眼梢余光里一抹漆黑影子掠过去,一只猫踱出胡同。漆黑毛色,四足踏雪,毛皮肌肉骨骼一处一处都异常紧实流畅,一看就知是只野猫。猫眼绿莹莹的,半眯起来对着喻文州绵长软糯地咪呜叫了一声。喻文州有点惊喜,拉着王杰希蹲下来,手指插进猫毛,顺着毛一下一下捋着,另一只手轻轻搔那猫的下颌。猫舒服得眼睛都闭上了,嗓子深处呼噜呼噜一声一声轻微地冒出来,微微蹭着他手。

王杰希看得两只眼睛都一样大了。

……那可是全胡同出了名的高冷小公举。

王杰希老来这儿吃早饭,这一带挺熟,深知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说起它一胡同老的少的都知道,有叫旺财的有叫春花的,唯一一点统一的就是它高冷。管你拿着妙鲜包还是逗猫棒通通不入它法眼,靠着皮相迷倒大片猫奴之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贴着墙根一路凌波微步装逼如风。末了还回头瞥你一眼。王杰希不止一次觉得那个眼神特别嘲讽,认真怀疑过这猫是不是叶修变的。有段时间每次兴欣微草赛后握手,叶修都觉得背后有来自大眼的凉风,冷飕飕的背上发麻。

现在,高冷小公举,竟然主动找喻文州,还让摸。王杰希目瞪口呆,惊讶羡慕还有一丢丢嫉妒.。

居然还能搔肚皮,何等高待遇。喻文州又没带贡品火腿肠。

王杰希内心痛心疾首,恍惚想起自己也是被嫌弃的追求者之一。多少次兜里揣着妙鲜包手里拎着猫薄荷,眼镜遮住了大小眼想一亲芳泽。没想到小公举兀自立在水果店大爷墙角一摞苹果箱子上,昂首挺胸遗世独立。站在只到王杰希胸口的高度拿出能俯视魔术师一个银河系的气场,睥睨众生。

走之前把妙鲜包留下,公举喵了一声,如是说。

“喻文州这可是胡同里出了名儿难讨好的猫。你可好好珍惜啊。”

喻文州撸猫撸得不亦乐乎,边上王杰希略带幽怨的声音传过来,酸溜溜的。他不在意,从小就讨动物喜欢,邻居家那只黑拉见谁都叫,只有见他和家里人不叫给摸给抱。二姑的吉娃娃大舅的京巴,姥爷的鹦哥儿表姐的布偶,见了他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澎湃的苏力在动物身上作用特别明显,花鸟市场转一圈儿能征服不少猫猫狗狗。相比之下王杰希动物缘就一般,没事不会去咬,也别想猫主动来找他摸。

王杰希有个小秘密,他老爱往猫咖钻。尤其喜欢带着喻文州去。摩卡加块儿红丝绒,膝头再卧一只虎斑或者英短,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拖个喻文州等于自带强力磁石,喻文州膝盖上爬满猫,自然也有几只爬上王杰希怀抱。夏休冬休就工作日去,通常时间就周末去,悄咪咪点完单直上二楼人少的角落撸猫。摩卡里隐约有巧克力的浓香,红丝绒疏松绵软糕体上敷着厚厚一层奶油。摩卡里巧克力微酸涩的香气和红丝绒的甜腻顺滑像条带风兜的宽大丝绒披风,金棕的面子玫瑰红的里子,柔软厚重地将两个人裹得密密实实。二楼采光很好,金灿灿阳光铺开一天一地。阳光是上佳滤镜,能模糊瑕疵突出美好,什么放进去打个滚都能美得惊心动魄。喻文州低头捋猫毛,红丝绒缺了一个角,露出艳红的蛋糕坯子。

王杰希突然发起愣来。人生在世三万天,可又能有几天真正活着。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恍度一场风月。太虚歌姬一把裂石之音唱这美韶华去之何迅,娑婆双树一荣一枯安安静静诠释世事无常。

谈什么死生契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王杰希去边上杂货店买两根火腿肠,剥了塑料纸给放在小公举面前。黑猫一直前爪按着火腿肠,埋头呲着一嘴尖尖的牙啃。另外一根拖走做储备粮。喻文州和王杰希两个人抱着膝盖蹲在边上,两双眼睛闪闪亮亮地看它吃火腿肠。吃完嘴里的之后就叼着储备粮,蹭蹭喻文州的腿轻捷地翻过垃圾桶和水果箱,无声无息跑了。地上几个五瓣梅花水迹子,猫爪带来的水。

“走吧。”

傍晚王杰希开着黑色SUV兜了几圈终于找到车位。和喻文州两个戴上墨镜帽子溜进定好位置的火锅店。是家重庆火锅,做得正宗,美食网站上好评如潮。他们特意提早些去,避开用餐高峰人多眼杂。他俩是常客,有事没事来这儿搓一顿。给他俩一闹腾这家店打荣耀的年轻服务员都快被发展成庙粉药粉对半开,一半高喊吾王万岁一半把左宸锐视作亲人战友。

包厢里没开冷气也没开窗,残余着些散不掉的红汤锅底气味,暖融融的。一黑一白外套挂上椅背。喻文州想这一口儿想了好几天,兴致颇高。两个人要了菜单来商量着熟门熟路打上一串钩,不过牛羊肉卷毛肚黄喉之类并些土豆藕片等等。

喻文州将窗开了一线,放下被油烟熏得发黄的窗帘。微凉的凉风呼呼吹进来,连着外面鼎沸人声一起暖烘烘扑进来。有点热,他把衬衫袖子卷起来,整整齐齐三折直到肘部,皱褶全部抚平。这副精细脾气王杰希自叹不如,自己卷袖子从来随便折几下挽上去,不太乱就行。

“杰希,这儿帮我解一下。”他衬衣是牛津纺,袖口开衩开得大,两颗扣子。扣眼太紧,上面一颗怎么都扯不开。王杰希从他后头靠过去替他解了扣子,喻文州准备道声谢然后继续卷袖口。猝不及防王杰希轻轻移开他准备继续动作的手,修长十指动作轻快灵巧,两只手总比一只手强,一段布料叠三叠自然是小事。温热气息从身后靠上来,王杰希总喜欢借三公分身高差做这个动作。躯体若即若离贴合,差两三寸缝隙天衣无缝填一块暧昧。心跳重叠,回响清晰可闻。王杰希尤其喜欢对着喻文州咬耳朵,喻文州耳朵敏感,说个悄悄话都会抖两抖。王杰希发现他这个命门就时常运用,从后面靠近说悄悄话,即使是一本正经内容也喜欢有意无意呼出一星半点热气。像只小手搔喻文州耳廓,细细的飘忽的麻痒传上来,耳根子不一会儿就烫起来。

“别闹,痒得很。”喻文州习惯性缩脖子,耳根红热一片。嫣红一片自耳根浓浓涂上脸颊,竟有一星半点妩媚。

两个人坐回去没多久赤铜小锅和一部分菜先上来了。鸳鸯锅,中间一道弯曲隔板活生生隔出个太极图案。白汤温和红汤炽烈,噗噜噗噜沸腾,辣椒豆瓣染出的烈红,浮着零星花椒壳。固体酒精微蓝的火苗一下一下舔着锅底。

王杰希举筷子之余看他对着个红锅虎视眈眈。王杰希爱吃辣且能吃,一顿饭能从头到尾涮红锅面不改色。喻文州爱吃辣又不能吃,三筷子下去就开始抽凉气。王杰希一落座就开始默默倒数三二一喻文州准吸凉气。没几筷子喻文州果真开始抽凉气,额头上密密一层薄汗也不知是辣的还是热的。转身一看喻文州拖了瓶可乐出来。深褐色液体满斟了一杯,没来得及拧紧盖子就去吸一口绵密泡沫。辣得发疼的舌尖遇上碳酸饮料的气体,刺激感加倍。喻文州特别喜欢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王杰希推了一瓶橙汁过去,“别作死,仔细明天口腔溃疡。”

白汤涮绿叶蔬菜和海鲜,红汤涮根茎蔬菜和肉类。毛肚鸭肠黄喉红汤里煮,郫县豆瓣和各式花椒辣椒混出浓郁的酱香和内脏些微的辛膻混合成极富市井气息的味道。肉片纷纷下锅,红红白白相间的大理石纹理意味着适量的脂肪,鲜香从此而来。长竹筷夹牢牛肉卷一只,心里默默读秒,两只眼睛黏牢了肉片,看肥瘦相间的肉片从带着血丝儿的红白一点一点变色成细微红褐。鸭肠细韧毛肚皮实,嚼起来带劲儿。麻,辣,鲜香。辣味来自舌头被轻微烧灼产生的刺痛,花椒和辣椒一中一西两姐妹着宽裙摆火红长裙在舌面狂跳踢踏,一种快乐着的痛。肉煮得差不多开始放蔬菜下去,以红汤涮根茎类为妙。土豆莲藕切成厚片,浸透了煮过肉的汤,咯吱咯嚼在嘴里脆生生的。根茎蔬菜厚重瓷实的质感使得尖锐的麻辣成了钝痛,两姐妹的细高跟换了棉拖鞋。沉甸甸的辣和肉香交融,满口清爽。夏天吃火锅辣得满头大汗,淋淋漓漓出一身汗逼走湿气毒气,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填满胃和脑,逼走各式烦恼。

难受了不开心了,吃一顿睡一觉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王杰希回想起自己的告白也是在这家店成功的。也是夏天,两个人对面对吃得一脑门汗。他取了只碗,各式肉类蔬菜分门别类烫好捞起来,一半红汤一半白汤,顶上两只鹌鹑蛋。

“喻文州,咱们要不要处对象试试。”语气遣词造句都是最普通的那种。不普通的是右手那只碗,堆满各式吃食,荤素搭配红白相间,堆成冒尖的一小碗。顶上还盖俩鹌鹑蛋。

“没事,你如实回答,拒绝我这碗也是你的。”王杰希看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补充了一句。

喻文州把碗接过去。和这一天一样那个蒸汽腾腾的日子喻文州头发也过长,窸窸窣窣在眼前晃。包厢里的热气和额头上不知是吃火锅热出来的还是被王杰希惊讶的薄汗一齐打潮了垂在额前的头发,黏黏糊糊粘在额头上。他抬手拨开头发,开出一个被火锅熏得红彤彤的笑容。

“肉我是要吃的,对象我也是要处的。”

墙上换了好几本年历,光阴如流水。一切都在变,来来去去熙熙攘攘。不变的不过几张面孔。所谓不同能包容叫互补,不能则叫矛盾。灵魂满身棱角遍体尖刺,在时光和食物的蒸腾热气里重新打磨抛光。最幸福的不过是守着一个人和一个赤铜锅子,人是能放心问下一顿吃什么的人,锅是冒着蒸汽煮着食物和生活的锅。众口再难调,也总有那么一个为你仔仔细细调。

说什么死生契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Fin————

想写个生活气味儿足些的王喻加上没钱,天天青菜豆腐吃得脸都绿了。想念吃的,就有了这个。

还有一个就是想看两个人互相包容融合,虽然写得挺失败的x

欢喜就点个小红心小蓝手嘛!

评论(45)
热度(1209)
  1. 共2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有机常春藤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