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导致了苦难

关于

凄美地 4-5

写完了……不得不说我真是巨啰嗦(

  

修整后完整版
  

4.
 
王杰希是在从地铁站走回家的路上收到年会通知短信的。
 
雪刚停,一天下来白雪地被踩实成黑雪,被汽车尾气吹化成浑浊的细细溪流,顺着下水道口往下流。
  
滴,滴,滴。
 
走出地铁站口提示音响起,她握着手机,对着一条一条注意事项短暂放空了脑袋。长百褶裙下黑色方跟短靴碾平雪地,抬起来时溅起白的雪沫。她呼出一口气,按灭手机屏,想着冬天挺好的,雪盖下土地有温暖的热气。呼口气白雾缭绕,小时候总会借此冒充吞云吐雾的神仙自我陶醉。年会,又一个年会,意味着又一个三百六十五天即将逝去。一年结束的提示方式多种多样,年会通知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提醒方式。
  
麻烦接踵而至。
   
年会要出节目,开完就放春节假。二十五岁女人的春节注定和五岁女孩的不一样,对于老家即大城市且一直定居在老家,回家只是坐半个小时地铁的事情的王杰希来说,一年一度最大规模人口迁徙,那种不远万里还乡的仪式感几乎和她无关。于是春节除了那几天假期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期待的事情。要走亲戚,要发红包给熊孩子,说不定还有不知多少年没见的同学要聚会。本来没什么旧好叙,酒桌上看同学一个一个被社会大染缸染得乌漆麻黑,大吹特吹当年之勇,总有点心情复杂。相见不如怀念。
   
王杰希挎着包,为庆祝一个不用加班的美丽双休她决定去超市买一点牛肉,拿回家细细洗切了,和土豆炖到起沙。走过货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两听啤酒。
  
锁上门之后她靠在门板上舒了口气,伸伸懒腰将大衣挂好。百褶长裙褪下,于是地砖上开了朵黑色大丽花。
  
牛肉炖在锅上,闹钟定好了,火调小了,她放了一缸热水,放心地泡了进去。
  
她妈妈前几天给她打过电话,委婉地试探宝贝女儿的感情状况。也许是空窗期,王杰希闪烁其词,支支吾吾中她竟开始走神。不同于某些无法入睡的孤独夜晚里,抚慰自己时想着的脸颊潮红的喻文州,她的脑海里充满站在凌晨一点的八楼窗口,指尖夹着烟的的喻文州,藏青长裙和衣角拂过自己脚面回眸一笑的喻文州。笑着的喻文州,锁着眉头的喻文州,将碎发别回耳后的喻文州,工作时低着头的喻文州,授课时温温和和笑着的喻文州,脸上有神的光。
  
我想要,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去够。
 
她不知道她对喻文州来说算是什么,也不知道喻文州对她来说算是什么。社畜这么多年,就算她没认真谈过恋爱也至少打过炮。王杰希样貌气质太出挑,不缺摇着金汤力贴上来的人。多数约完就走,最长不超过一个月。奔三的人,房子努努力能挣到,车子有了,可家庭孩子通通不见踪影。自家爸妈邻居阿姨纷纷摇着头说女人啊还是要以家庭为重,杰希你不用这么拼的,嫁个好人是真,早点安顿下来吧。
  
不是我不想,这是水到才能渠成的事情,一面相敬如宾一面憎恨对方,何必互相折磨。
  
挂掉电话王杰希就知道相亲是逃不掉了。她今年二十七岁,自觉脑力体力尚佳,经验阅历日益丰富,脸容和身材比十七岁更好。她正在走向一个如鱼得水的平衡点,走向体力和经历的奇异的平衡。从容自在,轻飘飘的,可以往上飞。
  
王杰希觉得,她在十七岁,青春最绚美的一段,都不如现在感觉良好。高中的时候她稍微有点胖乎乎的,像许多青春期女孩那样为手臂和大腿上的肉发愁。那时她觉得自己不上照,在镜头下浑身不自在,找不到合适表情姿态,于是她总是坚决地拒绝拍照要求。像许多高三学生那样她经历过一段迷茫,甚至听到面试和校考这样的名词都想逃。逃到某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么谁都不会逼着我推着我哄着我把我推进某种“责任”里让我长大,虽说这逃避没什么用,无异于捂紧眼睛把头埋进沙里自我麻痹,错过了机会还会跌进深渊。但是自我麻醉太诱人。
  
所有人都在说,你长大了。
  
王杰希泡在浴缸里,看着水雾里那张没什么棱角的肉乎乎的脸,锁着眉头的十七岁的脸。她伸出手,挥散水雾。现在想来那些迷惑都不算什么,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的痛苦,只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第一次惊恐地发现自己需要承担起某种沉重的责任与不适,只是惨绿青春必要的一点点生长痛。
  
当然她的迷茫从未表现出来过,所有人眼中她一直是成熟又稳重的,可靠的人。云淡风轻到显得冷漠,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骨子里又是倔的,离经叛道,靠着仅有的一点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面对时间和世界,拼抢着保住了心底一小方孤独花园,和满身锋锐凌厉线条。
  
她跨出浴缸,将头发包进毛巾,又去拿了一块小手巾擦干镜子上水雾。王杰希发现身形一年比一年瘦也一年比一年紧实,纤细高挑,瘦却没有肋骨,喻文州曾经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赞赏地从她的锁骨摸下去,抚着她的侧腰说,真是高级模特的身段,赌五毛你靠这副皮相也能吃得了饭,黄金炒饭。
  
王杰希说,不行啊,我不擅长被拍照。她眨眨眼睛,数透过窗帘洒在天花板上的冷白光斑。她现在面对镜头还是会紧张,拍工作证照时表情僵硬,严肃得眼神能杀人。
 
喻文州拍拍她,这没什么,会习惯的。她掏出手机,披上王杰希的衬衫又替王杰希将掉下来的黑色紧身背心的肩带拉回去。王杰希的衬衫袖口有点长,遮没半个手掌,喻文州按快门的时候几乎蹭到屏幕。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喻文州突然转身,一口亲上王杰希的脸颊。
   
她背身挡住王杰希伸过来抢手机的手,不顾王杰希的错愕,埋头开滤镜叠美颜加狗脸画爱心一气呵成,微信提示音响起,王杰希折回身去拿手机。只拍到肩膀,一个狡黠一个错愕,花花绿绿特效遮没颈上浅浅一个吻痕,看起来和一般的睡一张床好闺蜜的自拍别无二致。
  
她挠一挠王杰希的侧腰,趁王杰希躲闪抢来她的的手机,把那张自拍设成锁屏。
 
后来王杰希的手指几次悬在小垃圾桶上方,可她终究没有摁下去,也没有换掉锁屏。
  
看见的人都说,你们关系真好,真是难得的好姐妹。
  

    
年会即将开始,王杰希踏着高跟走路如风。她是去补妆的,喝茶忘用吸管,口红掉了一点。正红色月牙印在白瓷杯子上格外扎眼。
  
茶又泡太浓,王杰希皱皱眉。盥洗室大镜子前不止她一个,对着镜子补粉底的长发姑娘听见高跟鞋声转过头来,当即石化,一只手点着王杰希,“你你你你”了半天终于叫出一声希爷,是你吗?
  
王杰希化了全妆,露背舞裙一侧一道高开衩,走起路来白皙大腿若隐若现。她眨眨眼睛一脸懵逼,“柳非你怎么来了,还有在这里看到我很惊讶吗?”
  
“希爷您美得我都不敢认……”柳非捂着嘴没有尖叫出声,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之后告诉王杰希,她呆的分公司早放了几天假,她这趟是回老家过年,顺便把男友带去见见家长。
  
“刚好赶上这里年会,我就请小别他们带我进来,顺便见见旧同事什么的。”柳非满脸雀跃,“晚上准备去和男朋友压马路吃夜宵。”
  
“要去约会啊。”王杰希笑笑,想当年柳非也是微草一条豪放不羁的好汉,现在在她面前笑得跟个初恋小女生那样又傻又幸福,王杰希由衷替她高兴。
  
“你用这个吧,豆沙太浅,灯光强的地方容易吃妆。”王杰希把手里的阿玛尼递过去,笑道约会要漂漂亮亮的。 
  
三年来呆在王杰希手下的日子一晃而过。柳非咬咬嘴唇跨出一步,鞋跟跺上地砖响声清脆。她伸出手臂,紧紧地给了王杰希一个拥抱。
  
“谢谢希爷。”
  
每个部门都要求出的年会节目总要先被推一圈皮球,梁方提议刘小别袁柏清搭档双口相声,刘小别一听马上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喊梁方你这无情人,下次不帮你抢限量耳机了!
  
梁方转转眼珠,果断认怂,手一指许斌和邓复升:“那复升前辈和许斌前辈你们来吧,马三立姜昆郭德纲资源我都有!”
   
邓复升许斌尴尬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俩不行,没喜剧效果。”
   
许斌急于推皮球,随手一指:“肖云不如你来跳个极〇净土。”
  
“我不是我没有!天地良心我做广播体操都会顺拐。”肖云埋头写码,听到自己被点名噌一下站起来,原本圈在怀里垫在下巴下面的GUMI抱枕掉到办公桌底下。猛力推完锅肖云就消失在桌下密密麻麻电线里,一句“要跳舞得让专业的来,对了我记得希爷会!”余音绕梁。
  
全办公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看向王杰希。
  
王杰希沉默着扫视过去,刘海下一片阴影显得大小眼分外明显。她严肃表情太有威慑力,微草众瑟瑟发抖,柳非快要沉不住气,差点颤声喊出对不起希爷您不愿意的话我们另外想办法。
  
喻文州察觉到办公室气氛凝冻如大雪山,扫一眼个个脸色煞白,不禁扑哧笑出声,道:“杰希你别这么凶,看看他们都吓成什么样了。”
  
她转过身伏在椅背上,笑得灿烂又无辜:“这样吧杰希,要不我陪你跳?当然不是极〇净土。”
  
王杰希扶额,喻文州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别别扭扭答应了。
  
柳非看了差点尖叫的妆是喻文州给化的。年会正式开始前喻文州自告奋勇,小刷子蘸着眼线膏一点一点描。王杰希说你随便就好,她闭着眼微微仰起脸,浑身上下最薄的皮肤无保留地展露在她眼前,是足够信任的姿态。或许是亲密接触太多,喻文州觉得自己给王杰希画眼线时她连眼皮都不抖一抖。
  
她拍拍王杰希的脸,“睁开眼看看。”
  
王杰希听话地睁开,喻文州扳着她的脸端详一会儿,大小眼显得对称了一点。可喻文州不满意,本着精益求精精神皱眉,啧,这样不行,你内双太吃眼线了。
  
王杰希听话地重新闭上眼,任凭喻文州自由发挥。红唇黛眉,眼线深浓上挑,喻文州一番苦心终于成功放大那只小眼,完妆低低惊呼一声,杰希你下次好好化妆吧,好好打扮出来怎么这么好看的。
  
她捧着王杰希的脸左右端详,觉得实在满意,揽着王杰希凑到镜前,从镜中看王杰希的脸。
  
王杰希的视线游移,别开脸却又把眼珠推到眼角,用余光看那个盛妆下光彩照人的自己,不刷腮红颊边也有红粉菲菲。厚厚假睫毛掩着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尽管对称只是玩弄色彩做出视觉假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原来冷漠洒脱如王杰希也不能免俗。碍于面子不肯理直气壮自恋,只好说一句谢谢。喻文州将王杰希细微的小动作收入眼中,想她真可爱。
  
王杰希去整理头发。喻文州转过身对着镜子给自己化妆,稍微给眉眼唇颊添点颜色。她对着镜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那支刚刚给王杰希涂擦过嘴唇的口红。拔开盖子,似乎能闻到王杰希发间的薄荷凉香。薄薄地点涂一层后抿开,喻文州对着化妆镜呼了口气。
  
我想要,关于王杰希的一切。
  
  
5.
  
王杰希清清楚楚记得那一晚喻文州怎样握住她的手,怎样牵着自己走上台,怎样任由自己揽住她的腰。不会抱实她的腰真细啊,明明这么高一个人,抱在手里却松松的。灯光打得很亮,饶是经过大场面如她王杰希,也没敢往台下看。
   
喻文州踢开裙摆,黑舞裙的内衬是鲜艳的大红亮面缎子。她们跳的是探戈,面贴面的捉对厮杀,刀尖上势均力敌的贴面舞。静于动充满层次感的叠加。三步一回头,夹在流畅动作中干净利落的摆首示意舞伴的互相保护。真妙,喻文州想,王杰希以她一贯的坚定和果决带着她的步伐。不同于对探戈严肃又性感的通常印象,她们选了一支轻快的曲子,舞径和步伐偏重圆滑流畅。喻文州的裙摆旋转着撒开,露出火红衬里。
  
王杰希想,她是破开夜幕的一簇火苗,一柄利刃,随着风摇曳着迷人却滚烫的裙摆。
  
仅仅是从头晃到尾的一支技术难度不高的舞,被她们跳出暧昧和针锋相对,夹杂一星半点戏谑,俘获全场视线。
  
两个人都是练的童子功,就算许久不跳,压软韧带再跟着音乐踩几步就能找回感觉。她的身体在各个方面和王杰希的契合度都很高,无论做什么。在王杰希的家里练习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点,没想到强烈的灯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王杰希的手扶着她的腰,一片赤裸的雪原。那里有细小的火花炸开来。她的手搭在王杰希肩头,能看清王杰希舞裙其实不是黑的,大灯下泛着深红。随着动作衣褶里泛起一阵又一阵深红的水波荡漾。
  
喻文州跟着王杰希的步子想,她是余烬里明灭闪烁的火星,随时能复燃,烧遍整片原野。
  
一个比往昔白昼更加刺眼明亮的人造夜晚。喻文州绾起的黑发掉下来一小缕耷拉在耳边。两双眼睛里倒映出无边无际的炽烈火红。
  
如果她们能更坦率一点,一定会当场异口同声地说,让我扑向你,哪怕灼烧我的翅膀。
  
让我扑向你。
  
音乐结束后有那么短暂的十几秒全场肃静,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喻文州一下台就拉着王杰希卸妆换衣服,拜屋内暖气所赐,穿轻薄舞裙并没有太冷。
  
喻文州抬起头说,出去透透气吧。

  

雪一直在下,反正雪在北方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并排站在公司所在的大楼外不远处的路灯下,喻文州伸着衣袖去接雪花,希望能接到一片完整的六角形。王杰希裹紧大衣,把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笑道“我们算是辛德瑞拉吗?”
  
舞会上艳惊四座又很快销声匿迹。喻文州笑起来说,也许吧。搞完事就跑,真刺激。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听到好多人讨论你,最有特点的是说你画了眼线大小眼都不见了。喻文州顿了顿,“他们封你为年会上最意外的美人。”
  
“你的功劳。”王杰希也笑了,月光下眸子弯弯的。
  
喻文州咬着下唇,伸手捉住了王杰希刚要放回口袋的手。王杰希诧异地别过头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喻文州故作轻松。
  
“只不过我们都上了三垒了,一垒却还没上过。”她握着王杰希微凉的细软手指,“有点遗憾。”
  
喻文州的手很软也很暖,眸子明亮如新月。王杰希一颗心漏跳一拍,她终于等到回甘,于是她觉得之前喝的所有苦茶都值得了。一颗心在腔子里磨来磨去,磨得鲜血淋漓。她们都不是温柔的人,表现方式不一样而已。一个冷淡严肃一个中央空调,骨子里是两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两个习惯于患得患失,习惯于置身事外的人。
  
第一次产生了要主动去触碰不确定事物的念头。
  
王杰希伸手去回握喻文州的手,摸索着将手指一根一根交叉,心无旁骛地将十指交扣。
  
紧紧地,紧紧地。
  
这也许,就是我仅有的温柔。*
  
  
 *改自郭顶《凄美地》歌词
  
她们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出同样的话。
  
——Fin——
终于写完了……爆肝爆得肝好痛x好久没这么愉快舒爽地大写一段了!(●´∇`●)

很多梗什么的都是和光哥讨论的,比如年会上最意外的美人双眼对称杰希啦,跳探戈啦什么的好多!
  
顺便同性跳交际舞蹈在西方基本等于公开出柜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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