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常春藤

这个文，在推着我熬夜也要往前写。

顺便减压，开心

   

    

今天的特价柚子格外新鲜水灵，楚云秀没忍住多买了两个。坐公交怕堵车，大包小包挤地铁又吃不消。正值晚高峰，热烘烘车厢里人挤人，宛如贴大饼的炉子。两个人硬是提着一口气，一人抱一个购物袋踩着高跟鞋一路走了两个小时回家。穿惯高跟的楚云秀也有点吃不消，身子一摇一晃如风摆荷叶。她抱着柚子恨得牙痒痒，可是自己买的东西怎么也要自己搬回家。戴妍琦几次想和她换个袋子，都被楚云秀干脆拒绝，朝购物袋努努嘴：

    

“两个袋子差不多，换了也白换。”

        

戴妍琦掂掂手里袋子，心想虽然袋子差不多大小，面包毛巾卫生纸怎么会和土豆蜜柚胡萝卜一样。

 

奈何她拗不过楚云秀，只好闭嘴，默默领受前辈的好意。鞋子是新买的，皮子还没磨熟，硬邦邦磨脚。为了拉近和楚云秀的身高差她特意挑了双高点的。戴妍琦不像楚云秀穿惯高跟，奇形怪状鞋跟踩上去都能健步如飞，只好咬咬牙往脚后贴了张创可贴，心想自己选的好看鞋子脚痛也要穿。雨水一直淅沥缠绵，她们两个人四只手全拿着东西，一把雨伞打得摇摇晃晃。索性把伞收起来，一样是淋湿，还畅快利落些。折叠伞放进小塑料袋，在戴妍琦右手腕上晃荡。六七月正是w市梅雨季节，江淮准静止锋徘徊不前。整个w市浸润在水汽里，摸什么都隔层湿漉漉水膜。空气里霉绿色青苔生长的喀嚓喀嚓声音一刻不停，凉浸浸雨水从头发的缝隙滑入领口，水淋淋裙子裹出曲线，水里两个湿漉漉影子相视一笑。

      

好容易一人抱一个袋子蹒跚到家门口，电梯门缓缓关上，关住电梯里两个淋漓的水迹子。

     

戴妍琦窸窸窣窣掏钥匙开门，门一开楚云秀就两步跨进玄关。她放下购物袋第一件事就是把高跟鞋干脆利落甩掉，大喇喇撑着鞋柜揉脚踝。

    

“下回逛街挑双平底的，至少坡跟。”楚云秀踮着一只脚去够拖鞋，“脚痛死了。”

      

“是啊。”戴妍琦表示同意，悬空一天的脚后跟重新踏上实地，宛如踩着云朵，飘飘然几乎能上天。

  

她听得楚云秀低低惊呼一声，于是带着担心神色伸头去看。楚云秀摆摆手示意没事，只是长袜不知什么时候被刮开一个小口子，抽了丝。

    

楚云秀把袜子向下卷，一边卷一边低低抽气。她毫不顾忌地抬起一条腿架在椅子上，裙子撩起来查看大腿皮肤。防滑丝袜的硅胶带磨破了一点皮肤，殷红一片。

     

“袜子胶水，挺好用的。”戴妍琦察觉到楚云秀的疑惑，解释道，“比防滑丝袜舒服，至少不割皮肤。”她指指搁板上一个粉白的小瓶子，“不想穿吊袜带用这个也行。”

    

“好，我下次试试。现在小姑娘真会玩。”楚云秀挂好外套笑道。

  

“你先去洗澡。我赶紧擦一擦外套。”

     

“不行，你浑身都是水，不洗澡要感冒的。”戴妍琦抗议，“你泡浴缸我淋浴嘛。”

     

楚云秀把她推进浴室，顺手开灯，”衣服还是得抢救一下。”

    

“那我来嘛。”戴妍琦憋着一口气，不满地鼓嘴。
       
       
“你不会弄。”楚云秀笑着摸一把戴妍琦水淋淋头发，“乖啦快去洗澡。”
       
      
戴妍琦不喜欢楚云秀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像呼噜一只不听话花猫的背，安抚一个要逞强的小孩。几次三番她想要大叫，尖叫我不是你的队员也不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配偶你选中的伴侣。如果把这解释成当队长操心的惯性作用，那王杰希照样偶尔对着喻文州任性。

      

不过是隔着五年呼吸心跳，又不是差了千年万年。

        

偶尔也想，让你稍微依赖一下我啊。

        

    

     

泡进热水的时候戴妍琦觉得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一点一点吐尽骨骼里郁结的潮气。水汽模糊现实和梦境的边界。楚云秀在门外忙活，只隔着一层门板，窸窸窣窣声音在戴妍琦听来却像漂泊跋涉了几个世纪。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楚云秀在同个屋檐底下，听楚云秀刷衣服。她想起下午在咖啡馆讲所谓的黑历史，楚云秀问她“后来呢”。“后来”很抽象，大部分楚云秀都看到了，小部分楚云秀没有。戴妍琦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转过来给她看。九年前那场马拉松结束后戴妍琦问阿栗哪里有卖荣耀账号卡，阿栗又惊又喜，眼睛瞪得滴溜圆。

    

“你这是转性了？”阿栗在她肩上拍了一记。
       

“接触一下，好歹简单了解。”戴妍琦站直了身子，抻着手臂做伸展运动，“毕竟那么火。”

      

回家路上阿栗絮絮叨叨跟她科普好多关于荣耀和楚云秀的事情，眼睛里炽热纯净的光戴妍琦第一次看到。路过报亭她买了账号卡和读卡器，把账号卡插进读卡器里的时候戴妍琦迫切地想知道荣耀有什么魔力，好点燃这么多人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阿栗在旁指导，摆出老鸟姿态指点江山。

    

其实戴妍琦也不是没玩过游戏，玩得也不算差。新手任务不外乎走路跑步，送信跳舞，刷点小副本收集材料。有阿栗一个满级元素法师带着，任务清得很快。
        
     
“我刚开始玩的时候二区刚刚开服，人比现在多好多。挤得呀，寸步难行，动不动卡掉线。”耳机里传来阿栗回忆当年的声音，“现在好多了。”

          

戴妍琦四处转转视角，地图风景优美，小镇很有生活气。她装备上任务送的小法杖，操作角色蹦蹦跳跳跑几步，对着空气送出一个元素之力。有风猎猎作响，甚至还有小草颤抖。

     

“好细致啊。”戴妍琦惊呼。

      

“是啊，不错吧。”阿栗在耳机那一头笑，“快点练满级，我们去刷本pk。”

       

那么楚云秀的心里眼里，是否也烧着同样一把烈火？

    

戴妍琦往水里缩，在热水里变成很小的一点。阿栗的脸容已经开始被水汽泡模糊。自从戴妍琦念完初中直接进了雷霆的训练营，她和阿栗的联系越来越少。她给阿栗设了特别来电铃声，海绵宝宝片头曲，阿栗非常喜欢的歌。她说这首歌很有趣，心情不好听一听很能驱散阴云。她们见面自然没有从前朝夕相对那么频繁，但是电话和社交软件聊天还是很频繁。电话从每天一个时长半小时起到隔天一个一周一个再到一月一个每次五分钟不到，终于在一个明媚的八月下午，阿栗挂掉电话之后，海绵宝宝的片头曲再也没有响起过。那天戴妍琦正式和雷霆签了约，看一切都有种新鲜的嫩绿的欣喜。她把欣喜给阿栗一部分，却被阿栗淡淡一句恭喜噎了回去。阿栗说她正忙着收拾行李，要去一个梧桐树植遍的南方城市读大学，学金融这个高薪但是她不喜欢的专业。戴妍琦想象着不久以后秋天到了满城黄叶纷飞，有种萧瑟又旷达的浪漫。

  

阿栗说天气真好，戴妍琦说是呀。接着是冗长的沉默，两个人都不敢开口说别的，只好聊聊天气这种无关痛痒的话题。

    

最后阿栗祝她好运，多拿冠军，有时间的话她会去看比赛。
             
        
戴妍琦知道她一定没有时间。
      
      
挂掉电话戴妍琦沉默，什么时候她和阿栗的距离竟然这么遥远。明明在一个城市，2路公交换乘9路，往前数三站就能见面，却像隔着万水千山。她抬头，看见宿舍墙壁上光泽不再的楚云秀和风城烟雨的海报，回想楚云秀的比赛，马拉松时她面若桃花，带着惊讶对她们说谢谢。戴妍琦模模糊糊知道什么东西已经在离她而去，有什么对她招手。戴妍琦站在另一场马拉松的起点，预备着开始一场绵延九年还没有结束的追逐。

       

   

——tbc——